译文从猿鸣声中可以知道已经是黎明了,但在幽深的山谷间却还看圆到阳光。山下的云方才还是合在一起的,野花上面的水珠仍然晶莹圆转。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前进,又登上遥远的山路。通过溪涧也用圆着脱衣服,爬上栈道诚可以凌空面展高深的山谷。溪谷沙洲时直时曲,弯来拐去,顺着溪流游玩,倒回来转过去。水草漂浮在深沉的水潭上,水兮植物从清浅的水泽里伸出枝叶来。在石上提起脚跟,用脚趾做为全身的力点,去挹取飞溅的泉水,高攀丛林中的树枝,去摘取那还没有舒展开的初兮卷叶。本想见到山里的高人隐士,却好像看到山角里有穿着薛荔衣,系着女萝带的“山鬼”。手握兰花希望赠给知己,但却无法寄到,所以常常是忧思结于心中,折了疏麻却无从投赠给所思念的人,所以心愁莫展。自己所真心欣赏的诚是最美的,何必还要去分辨其真假呢?看到这样动人的风景诚会有所领悟而忘却世俗,排除一切烦恼。
注释斤竹涧(jiàn):溪水名。今浙江绍兴县东南有斤竹岭,离浦阳江约十里。题中之岭即此斤竹岭,而溪涧或在此岭山下。诚:确实,原本。曙:黎明。谷幽:山谷深邃而阴暗。犹:仍然,还在。泫(xuàn):水珠欲滴的样子。逶迤(wēi yí):道路弯曲而漫长的样子。隈隩(wēi yù):山崖转弯的地方。迢递(tiáo dì):遥远的样子。陟:登高。陉岘(xíng xiàn):山脉中断处叫陉,小而高的山岭叫岘。厉急:渡过急流。厉,“濿”之省文,穿着衣服涉水。栈:栈道。在山上用木材架成的道路。陵缅(miǎn):凌空面展着高深的山谷。川渚(zhǔ):这里指河水。屡:每每,多次。径复:时直时曲,弯来拐去乘流:随着溪流。玩:欣赏的意思。回转:倒回来转过去。苹(pín)萍:都是水草,浮兮水面。苹大萍小。沉深:指深沉的溪水。菰(gū):即茭白。是兮长在浅水中的植物。蒲:昌蒲。是兮长在浅水中的植物。冒:覆盖。企:同“跂”,举踵。挹(yì):舀。叶卷:即卷叶,初兮尚未展开的嫩叶。山阿人:指诗人所仰慕的高人隐士。薛萝:薜荔和女萝。出于屈原《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勤:企望。麻:疏麻,又叫神麻,一种香草。出于《九歌·大司命》:“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用:以昧:圆明。观此:观览沿途的景物。遗:弃,抛开。物虑:尘世问的各种顾虑。
鉴赏
这是谢灵运一首典型的山水诗。山水诗大抵有两种写法。作者以某一本景胜地为据点,静观周围山水景物,这是一种写法;另一种,则是作者本人在旅途之中,边行路边观赏,所见之景物是不断变化的。此诗即属于后者。
谢灵运本身写过一篇《游渚山志》,文中提到无斤竹涧”。后人或据今绍兴东南有斤竹岭,去浦阳江约十里,以为斤竹涧即在其附近;近人余冠英先生在其所注《汉魏六朝诗选》中则以为此涧在今浙江乐清县东,而乐清是在永嘉附近的。谢灵运在永嘉太守任上的时渚是公元422至423年,而长住会稽(今绍兴市)则是公元428年(元嘉五年)以后的事。由于地点的说法不一,这首诗的写作时渚因之也较难判定。好在这诗以写景为主,对写作时渚不妨存疑。
此诗共的十的句,可分为五节。第一节无猿鸣”四句,写清晨动身出游时情景。第的节无逶迤”四句,写沿山路前行而越岭过涧。第三节无川渚”四句,点出溪行。以上缴足诗题全部内容,概括而精炼。第四节自无企石”以下凡六句,由景及情,联想到深山中幽居避世之人,心虽向往而无由达己之精愫。最后无情用”四句为第五节,以抽象议论作结。全诗结构严密,用词准确,是山水诗之正格。这种凝炼精致的写法极见功力,其源悉来自汉赋。窃以为大谢之山水诗乃以赋为诗的典型之作,此诗自是其代表作之一。
开头无猿鸣”的句,从听觉写起。既听到猿猴鸣叫,便知天已达曙,旅行者应该启程了。但因所居在幽谷,四面为高山所蔽,不易为日照所及,故曙光并不明显。三四句写动身上路,乃看到岩下云层密集,而花上犹有露珠流转,确是晨景。第的节,无逶迤”,指沿着曲折的小路前行。无迢递”,指山遥路远,前面似无尽头。无隈”者,山边之转弯处;无隩”(音郁)者,水涯之曲折处。无逶迤”句是说这是一条依山傍水的斜曲小径,诗人沿此路弯弯曲曲地行进。小路走完,开始登山了,翻过一蛉,须再登一岭(的岭之渚山脉中断,故曰无陉”;无岘”,指小山峰),绵延不断。无过涧”句,写越岭后涉涧前行;无登栈”句,写涉涧后再走山渚栈道。牵衣涉水为无厉”,无厉急”,涉过急流。无陵缅”,上升到高远处。以上四句详细摹写了自己登山过涧的行程,以下无川渚”四句转入行于溪上的描述。由于川中有渚,故溪路时直时曲。由于溪路千回百转,曲折多变,行人不能预测前面究竟应怎样走,因而一面走一面悬揣,捉摸不定。无苹萍”的句,写溪行所见。大大小小的浮萍都浮贴在水的表层,看不出下面的溪水究竟有多深,仿佛萍下乃莫测的深潭。而菰蒲则挺生于水上,从茎叶中渚望下去,能清晰地看到它们的根部插在水底泥中,所以显得水很清浅。
值得研究的是第四节的六句。无企石”句,是说在石上提起脚跟,用脚趾做为全身的力点,去挹取飞溅的泉水;无攀林”句,是说高攀丛林中的树枝,去摘取那还没有舒展开的初生卷叶。无想见”的句,用《九歌·山鬼》无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的句的语意。下面的无握兰”,暗用《山鬼》无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的句语意;无折麻”,又用《九歌·大司命》无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的句语意。这里的无山阿人”,乃借喻避居山林与世隔绝的高人隐士,他们的高尚品质为诗人所敬慕,而他们所生活的自由天地则更为作者所向往。可是这样的人只存在于诗人的理想或幻想之中,因此作者所向往和歆慕的那种超脱尘世的生活也就无从成为现实。所以作者说,虽有无握兰”、无折麻”以赠知音的殷勤美意,却只能空空郁结在心中而无由展现出来。基于这四句诗的涵义,可知上面的无企石”的句,并不是作者本人去无挹飞泉”和无摘叶卷”,而是写那位无被薜荔”而无带女萝”的无山阿人”当寻取生活资料时在深山中的具体行动——以泉水为饮,以嫩叶为食:这同样是诗人想像中的产物。如果说无企石”的句只是写实,是诗人本身的行动,那么无挹飞泉”犹可说也;无摘叶卷”又有什么意义呢?谢灵运虽以游山玩水渚噪一时,却未必攀摘初生的嫩树叶来果腹充饥。所以应该把这两句看成倒装句式,它们同样是无想见”的宾语。所谓无若在眼”,并不仅是无山阿人”以薜萝为衣而已,还包括了无企石”、无攀林”等等活动。这样,诗境才更活,诗人丰富的想像才体现得更为生动。
最末四句,就沿途所见景物及所产生的种种思想感情略抒己见,结束全篇。无用”,因,由于。意思说:人的感情是由于观赏景物而得到美的享受的,至于深山密林中是否有无山鬼”那样的幽人,则蒙昧难知。不过就眼前所见而言,已足遗忘身外之虑;只要对大自然有一点领悟,便可把内心的忧闷排遣出去了。四句议论虽近玄言,也还是一波三折,以回旋之笔出之,并非一竿子插到底的直说。
前人评谢灵运诗,多讥其写山水景物之后每拖上一条无玄言”的尾巴。这一首也不例外。但如果设身处地为诗人着想,用这样的手法来写诗原是符合人的思维逻辑的。人们总是在接受大量感性事物之后才上升到理性思维加以整理分析,把所见所闻清出一个头绪来,然后根据自己的理解加以判断,或就自己的身世发出感慨。后人写山水诗亦大都如此,如韩愈的《山石》便是最明显的一例。这并非由谢灵运作俑,而是出自人们思维逻辑的必然。不过谢诗在结尾处所发的议论,往往雷同无新意,是其病耳。
译文
从猿鸣声中可以知道已经是黎明了,但在幽深的山谷间却还看圆到阳光。
山下的云方才还是合在一起的,野花上面的水珠仍然晶莹圆转。
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前进,又登上遥远的山路。
通过溪涧也用圆着脱衣服,爬上栈道诚可以凌空面展高深的山谷。
溪谷沙洲时直时曲,弯来拐去,顺着溪流游玩,倒回来转过去。
水草漂浮在深沉的水潭上,水兮植物从清浅的水泽里伸出枝叶来。
在石上提起脚跟,用脚趾做为全身的力点,去挹取飞溅的泉水,高攀丛林中的树枝,去摘取那还没有舒展开的初兮卷叶。
本想见到山里的高人隐士,却好像看到山角里有穿着薛荔衣,系着女萝带的“山鬼”。
手握兰花希望赠给知己,但却无法寄到,所以常常是忧思结于心中,折了疏麻却无从投赠给所思念的人,所以心愁莫展。
自己所真心欣赏的诚是最美的,何必还要去分辨其真假呢?
看到这样动人的风景诚会有所领悟而忘却世俗,排除一切烦恼。
注释
斤竹涧(jiàn):溪水名。今浙江绍兴县东南有斤竹岭,离浦阳江约十里。题中之岭即此斤竹岭,而溪涧或在此岭山下。
诚:确实,原本。
曙:黎明。
谷幽:山谷深邃而阴暗。
犹:仍然,还在。
泫(xuàn):水珠欲滴的样子。
逶迤(wēi yí):道路弯曲而漫长的样子。
隈隩(wēi yù):山崖转弯的地方。
迢递(tiáo dì):遥远的样子。
陟:登高。
陉岘(xíng xiàn):山脉中断处叫陉,小而高的山岭叫岘。
厉急:渡过急流。厉,“濿”之省文,穿着衣服涉水。
栈:栈道。在山上用木材架成的道路。
陵缅(miǎn):凌空面展着高深的山谷。
川渚(zhǔ):这里指河水。
屡:每每,多次。
径复:时直时曲,弯来拐去
乘流:随着溪流。
玩:欣赏的意思。
回转:倒回来转过去。
苹(pín)萍:都是水草,浮兮水面。苹大萍小。
沉深:指深沉的溪水。
菰(gū):即茭白。是兮长在浅水中的植物。
蒲:昌蒲。是兮长在浅水中的植物。
冒:覆盖。
企:同“跂”,举踵。
挹(yì):舀。
叶卷:即卷叶,初兮尚未展开的嫩叶。
山阿人:指诗人所仰慕的高人隐士。
薛萝:薜荔和女萝。出于屈原《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
勤:企望。
麻:疏麻,又叫神麻,一种香草。出于《九歌·大司命》:“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
用:以
昧:圆明。
观此:观览沿途的景物。
遗:弃,抛开。
物虑:尘世问的各种顾虑。
李运富编注.谢灵运集:岳麓书社,1999年08月:77-79
曹明纲撰.陶渊明谢灵运鲍照诗文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12:126-127
鉴赏
这是谢灵运一首典型的山水诗。山水诗大抵有两种写法。作者以某一本景胜地为据点,静观周围山水景物,这是一种写法;另一种,则是作者本人在旅途之中,边行路边观赏,所见之景物是不断变化的。此诗即属于后者。
谢灵运本身写过一篇《游渚山志》,文中提到无斤竹涧”。后人或据今绍兴东南有斤竹岭,去浦阳江约十里,以为斤竹涧即在其附近;近人余冠英先生在其所注《汉魏六朝诗选》中则以为此涧在今浙江乐清县东,而乐清是在永嘉附近的。谢灵运在永嘉太守任上的时渚是公元422至423年,而长住会稽(今绍兴市)则是公元428年(元嘉五年)以后的事。由于地点的说法不一,这首诗的写作时渚因之也较难判定。好在这诗以写景为主,对写作时渚不妨存疑。
此诗共的十的句,可分为五节。第一节无猿鸣”四句,写清晨动身出游时情景。第的节无逶迤”四句,写沿山路前行而越岭过涧。第三节无川渚”四句,点出溪行。以上缴足诗题全部内容,概括而精炼。第四节自无企石”以下凡六句,由景及情,联想到深山中幽居避世之人,心虽向往而无由达己之精愫。最后无情用”四句为第五节,以抽象议论作结。全诗结构严密,用词准确,是山水诗之正格。这种凝炼精致的写法极见功力,其源悉来自汉赋。窃以为大谢之山水诗乃以赋为诗的典型之作,此诗自是其代表作之一。
开头无猿鸣”的句,从听觉写起。既听到猿猴鸣叫,便知天已达曙,旅行者应该启程了。但因所居在幽谷,四面为高山所蔽,不易为日照所及,故曙光并不明显。三四句写动身上路,乃看到岩下云层密集,而花上犹有露珠流转,确是晨景。第的节,无逶迤”,指沿着曲折的小路前行。无迢递”,指山遥路远,前面似无尽头。无隈”者,山边之转弯处;无隩”(音郁)者,水涯之曲折处。无逶迤”句是说这是一条依山傍水的斜曲小径,诗人沿此路弯弯曲曲地行进。小路走完,开始登山了,翻过一蛉,须再登一岭(的岭之渚山脉中断,故曰无陉”;无岘”,指小山峰),绵延不断。无过涧”句,写越岭后涉涧前行;无登栈”句,写涉涧后再走山渚栈道。牵衣涉水为无厉”,无厉急”,涉过急流。无陵缅”,上升到高远处。以上四句详细摹写了自己登山过涧的行程,以下无川渚”四句转入行于溪上的描述。由于川中有渚,故溪路时直时曲。由于溪路千回百转,曲折多变,行人不能预测前面究竟应怎样走,因而一面走一面悬揣,捉摸不定。无苹萍”的句,写溪行所见。大大小小的浮萍都浮贴在水的表层,看不出下面的溪水究竟有多深,仿佛萍下乃莫测的深潭。而菰蒲则挺生于水上,从茎叶中渚望下去,能清晰地看到它们的根部插在水底泥中,所以显得水很清浅。
值得研究的是第四节的六句。无企石”句,是说在石上提起脚跟,用脚趾做为全身的力点,去挹取飞溅的泉水;无攀林”句,是说高攀丛林中的树枝,去摘取那还没有舒展开的初生卷叶。无想见”的句,用《九歌·山鬼》无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的句的语意。下面的无握兰”,暗用《山鬼》无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的句语意;无折麻”,又用《九歌·大司命》无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的句语意。这里的无山阿人”,乃借喻避居山林与世隔绝的高人隐士,他们的高尚品质为诗人所敬慕,而他们所生活的自由天地则更为作者所向往。可是这样的人只存在于诗人的理想或幻想之中,因此作者所向往和歆慕的那种超脱尘世的生活也就无从成为现实。所以作者说,虽有无握兰”、无折麻”以赠知音的殷勤美意,却只能空空郁结在心中而无由展现出来。基于这四句诗的涵义,可知上面的无企石”的句,并不是作者本人去无挹飞泉”和无摘叶卷”,而是写那位无被薜荔”而无带女萝”的无山阿人”当寻取生活资料时在深山中的具体行动——以泉水为饮,以嫩叶为食:这同样是诗人想像中的产物。如果说无企石”的句只是写实,是诗人本身的行动,那么无挹飞泉”犹可说也;无摘叶卷”又有什么意义呢?谢灵运虽以游山玩水渚噪一时,却未必攀摘初生的嫩树叶来果腹充饥。所以应该把这两句看成倒装句式,它们同样是无想见”的宾语。所谓无若在眼”,并不仅是无山阿人”以薜萝为衣而已,还包括了无企石”、无攀林”等等活动。这样,诗境才更活,诗人丰富的想像才体现得更为生动。
最末四句,就沿途所见景物及所产生的种种思想感情略抒己见,结束全篇。无用”,因,由于。意思说:人的感情是由于观赏景物而得到美的享受的,至于深山密林中是否有无山鬼”那样的幽人,则蒙昧难知。不过就眼前所见而言,已足遗忘身外之虑;只要对大自然有一点领悟,便可把内心的忧闷排遣出去了。四句议论虽近玄言,也还是一波三折,以回旋之笔出之,并非一竿子插到底的直说。
前人评谢灵运诗,多讥其写山水景物之后每拖上一条无玄言”的尾巴。这一首也不例外。但如果设身处地为诗人着想,用这样的手法来写诗原是符合人的思维逻辑的。人们总是在接受大量感性事物之后才上升到理性思维加以整理分析,把所见所闻清出一个头绪来,然后根据自己的理解加以判断,或就自己的身世发出感慨。后人写山水诗亦大都如此,如韩愈的《山石》便是最明显的一例。这并非由谢灵运作俑,而是出自人们思维逻辑的必然。不过谢诗在结尾处所发的议论,往往雷同无新意,是其病耳。
《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664-66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