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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北偶谈-卷十·谈献六

  崇祯五十相

  崇祯朝,阁臣五十人:韩广、孙承宗、黄立极、张瑞图、李国普、施凤来、来宗道、杨景辰、李标、刘鸿训、周道登、钱龙锡、成基命、周延儒、何如宠、钱象坤、温体仁、吴宗达、郑以伟、徐光启、钱士升、王应熊、何吾驺、文震孟、张至发、(始由外僚入阁)、林钅干、孔贞运、黄士俊、贺逢圣、傅冠、刘宇亮、薛国观、杨嗣昌、程国祥、方逢年、蔡国用、范复粹、姚明恭、张四知、魏照乘、谢升、陈演、蒋德、黄景、吴、魏藻德、李建泰、方岳贡、范景文、丘瑜。

  初夫人刘太夫人

  先始祖妣初夫人,诸城人,年始笄,一日,忽为大风吹至新城之曹村。时始祖琅琊公,方为某大姓佣作,未婚,遂作合焉。三世至颍川公,而读书仕官。四世至太仆公,始大其门。二百年来,科甲蝉连不绝,皆祖妣所出也。万历中,吴门伍袁萃著《林居漫录》记其事。后嘉兴贺灿然作《漫录驳正》于此条下云:“王氏之兴,必有阴德,此类语怪。”云云。不知此事乃实录也。

  又,先司徒公,万历间以终养告归,旧有抚楚时铜瓜二,命工熔之,忽成峰峦洞壑之状,及南极老人、西王母、八仙之形,无不酷肖。是日,先高祖妣一品刘太夫人九十寿辰也,观者皆悚异。此事载朱平涵相国(国桢)《涌幢小品》中。(伍以王氏发祥于司徒公,而不云太仆公,则误也。太仆公登嘉靖辛丑进士,司徒公登嘉靖壬戌进士,谓司徒公登丁未进士,亦误。朱公《小品》又记先太师公宣大出粟事,谓推之九边皆可行。然谓为王见庵中丞,误也。先司徒公别字见峰,太师公别字霁宇,朱笔误耳。)

  溪州铜柱记

  五代楚王马希范复溪州铜柱记云:

  天策上将军江南诸道都统楚王希范。天策府学士江南诸道都统掌书记通议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国赐紫金鱼袋李弘皋撰。粤以天福五年,岁在庚子,夏五月,楚王(凡空一字,碑皆另行)。召天策府学士李弘皋谓曰:“我烈祖昭灵王,汉建武十八年,平征侧于龙编,树铜柱于象浦,其铭曰:‘金人汗出,铁马蹄坚,子孙相连,九九百年。’是知吾祖宗之庆绪绵远,则九九百年昌于南夏者乎。今五溪初宁,郡帅内附,古者天子铭德,诸侯计功,大夫称伐,必有刊勒,垂诸简编,将立标题,式昭恩信,敢继前烈,为吾纪焉。”弘皋承教濡毫,载叙厥事。

  盖闻羊可接境,盘瓠遗风,因六子以分居,入五溪而聚族。上古谓之要服,中古渐尔羁縻,洎帅号精夫,相名央氏,汉则宋均置吏,稍静溪山,唐则杨思兴师,遂开辰锦。迩来豪右,时恣陆梁,去就在心,否臧由己。溪州彭士愁(通鉴作仕愁,《五代史》作士然,吴任臣《十国春秋》作仕然),世传郡印,家总州兵,布惠立威,识恩知劝,故能历三四代,长千万夫,非德教之所加,岂简书而可畏?亦无辜于大国,亦不虐于小民,多自生知,因而善处。无何,忽承间隙,俄至动摇。我王每尔含宏,常加姑息,渐为边患,深入郊圻,剽掠耕桑,侵暴辰、澧,疆吏告逼,郡人失宁,非萌作孽之心,偶昧戢兵之法,焉知纵火,果至自焚。

  时晋天子肇造丕基,倚注雄德,以文皇帝之徽号,继武穆王之令谟,册命我王,开天策府,天人降止,备物在庭,方振声明,又当昭泰,眷言僻陋,可俟绥怀。而边鄙上言,各请效命。王乃以静江军都指挥使刘,率诸部将,付以偏师,钲鼓之声,震动溪谷。镇乃弃州保险,结砦凭高,唯有鸟飞,谓无人到。而刘虔遵庙算,密运神机,跨壑披崖,临危下瞰,梯冲既合,水泉无汲引之门;樵采莫通,粮糗乏转轮之路,固甘衿甲,岂暇投戈。彭师杲为父输诚,束身纳款,我王愍其通变,爰降招携,崇侯感德以归周,孟获畏威而事蜀。王曰:“古者叛而伐之,服而柔之,不夺其财,不贪其土。前王典故,后代蓍龟。吾伐叛怀柔,敢无师古?夺财贪地,实所不为。”乃依前奏,授彭士愁溪州刺史,就加检校太保。诸子将吏,咸复职员,锡命有差,俾安其土。仍颁廪粟,大赈贫民。乃迁州城于平岸。溪之将佐,感恩向化,请立柱以誓焉。

  於戏!王者之师,贵谋贱战,兵不染锷,士无告劳,肃清五溪,震百越,底平疆理,保邦家。尔宜无扰耕桑,无焚庐舍,无害樵牧,无阻川涂。勿矜激濑飞湍,勿恃悬崖绝壁。荷君亲之厚施,我不征求;感天地之至仁,尔怀宁抚。苟违诫誓,是昧神祗。垂于子孙,庇尔族类。铁碑可立,敢忘贤哲之踪;铜柱堪铭,愿奉祖宗之德。弘皋仰遵王命,谨作颂焉。其词曰:

  昭灵铸柱垂英烈,手执干戈征百越。我王铸柱庇黔黎,指画风雷开五溪。五溪之不足恃,我旅争先若平地。五溪之众不足凭,我师轻蹑如春冰。溪人畏威仍感惠,纳质归明求立誓。誓山川兮告鬼神,保子孙兮千万春。

  推诚奉节弘义功臣天策府都尉武安军节度副使判内外诸司事永州团练使光禄大夫检校太傅使持节永州诸军事永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扶风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马希广奉教监临制造(按:希广即废王)。

  天福五年正月十九日,溪州刺史彭士愁,与五众归明,众具件状,饮血求誓。楚王略其词,镌于柱之一隅。

  右据状:溪州静边都,自占已来,代无违背,天福四年九月,蒙王庭发军,收讨不顺之人。当都头将本营诸团百姓军人及祖父本分田场土产,归明王化。当州大乡、三亭两县,苦无税课,归顺之后,请祗旧额供输,不许营界团保军人百姓乱入诸军四界劫掠,并盗逃去户人。凡是王庭差纲收买溪货,并都幕采伐土产,不许辄有庇占。其五姓主首州县职掌有罪,本州申上科惩。如别无罪名,请不降官军攻讨。若有违誓约,甘请准前差发大军诛伐。一心归顺王化,永事明庭。上对三十三天,下将宣祗为证者。

  王曰:“尔能恭顺,我无差徭,本州赋租,白为供赡本都,兵士亦不抽差,永五金革之虞,克保农桑之业。皇天后土,山川鬼神,吾之推诚,可以玄鉴。”

  静边都指挥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保使持节溪州诸军事守溪州刺史上柱国陇西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彭士愁。武安军节度左押衙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前溪州诸军事守溪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彭师佐(此下有检校尚书左仆射龚明芝,检校尚书左仆射田弘ど,检校左散骑常侍覃彦仙,检校国子祭酒朱彦,检校太子宾客向宗彦,检校司徒彭允舀,检校司徒田伟晖)。武安军节度左押衙充溪州副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守溪州三亭县令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彭师俗。武安军节度左押衙左义胜第三都将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刑部尚书前守富州别驾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彭师杲(此下有检校太子宾客龚贵,检校左散骑常侍覃彦富,检校司马田弘佑)。武安军节度左押衙充砂井镇遏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御史大大上柱国彭师庚。武安军节度讨击副使左归义第三都将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彭师晃(此下有检校尚书左仆射覃彦胜,试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彭允臻,检校右散骑常侍田彦道)。

  铜柱高一丈二尺,内入地六尺,重五千斤,并石莲花台。维天禧元年十一月十五日移到,至十六日竖立记。

  予按陆游《南唐书》,谓彭师不知其世家,希萼与弟希崇争国,希萼败,见执。希崇避杀兄名,于是命师幽希萼于衡山,使甘心焉。师叹曰:“留后欲使我弑君耶,吾岂为是哉?”至衡山,与廖偃护视甚谨,遂筑行府,奉希萼为衡山王,请命金陵,元宗为出师定楚乱,希萼遂入朝,偃、师俱从行。马令《南唐书》云:希崇遣彭师、廖偃偃囚希萼于衡山,师奉希萼为衡山王,臣于南唐。《十国春秋》云:希萼入府视事,吴宏、彭师见,希萼皆释不杀,赐希广死。彭师葬之浏阳门外。师,疑即师杲也。然则彭氏虽溪蛮,乃马氏之忠臣与!周行逢据湖南时有谣云:“满天太保,满地司空。”观此碑所书,盖自马氏时已然矣。

  杜公厚德

  宝坻杜文端公(立德),德器厚重,人不见其喜愠之色。京师有无赖子,偶与驺卒哄,乘醉随公舆后辱詈,公若不闻。无赖子随至邸第,詈不止,久之,公遣问曰:“詈可已乎?”无赖子归,酒既醒,或告以昨辱宰相,仓皇诣第谢罪。公慰遣之,仍予二金,令改行生理,无赖子感泣而去,岁时必至公门叩拜,卒为善人。予乡文定孙公(廷铨),司寇高公(珩)居乡亦然,皆可为士大夫法。

  成给事

  初,益都冯公荐起魏光禄(象枢)于田间,并及成主事性。于是魏授御史,成授给事中。成,即魏己丑门生也,曾以中书舍人假御史巡按福建,有清声。在京师,却扫绝交游,亦廉介之士。然其著书自述,有云“不用磁器,以木代之”。夫磁器,非玉杯象箸之比,讵可废之?亦矫矣。在省中无他建白,惟请遣官清丈蜀省田,增加赋税。会有兵事,其说不行。

  琐缀录

  尹直《琐缀录》,极诋尹恭简公。予顷阅《月山丛谈》,已录其说,二公邪正,了然可见。又骆两溪(文盛)《南野杂谈》云:“吴康斋、陈白沙卓然一代人物,即有所短,亦白璧微瑕;而尹直《琐缀录》肆其丑诋。所谓丑正恶直,小人而无忌惮耳。”可见公论自在千古。但骆议梅圣俞以私憾作《碧云》毁范文正公,则非是。《碧云》出魏泰之手,假名圣俞耳。泰,即作《东轩笔录》者。

  边大绶

  明末,任丘人边大绶为米脂令,发贼李白成祖父墓,贼旋败衄,走死。王氏《闻见录》载:唐末巢寇犯阙,一道人诣安康守崔某,请黄巢谷金统水泉源,中得窟,窟中有黄腰人,举身自扑而死。道人曰:“吾为天下破贼讫。”未几巢灭,大驾还京。古今事相类乃如此。

  歆向

  《后书·祭遵传》:诏与骁骑将军刘歆、武威将军刘向等伐公孙述。按《刘植传》:歆,植之从兄,字细君,与植弟喜,皆继植为骁骑将军,封浮阳侯。向,植之子,嗣植为昌城侯,徙封东武阳侯。歆,乃向之从伯父也。

  

  《陈蕃传》:蕃为乐安太守,郡人周ギ,字孟玉,高洁之士,蕃字而不名,特为置一榻,去则悬之。此亦仲举事,在徐犀前。

  二八俊八顾八及

  东京之末,党人有八俊、八顾、八及之名,太学所标榜也。李膺、杜密以下为八俊,郭泰、范滂以下为八顾,张俭、刘表以下为八及。至俭乡人朱并上书,告俭与同乡二十四人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则以俭及檀彬、褚凤、张肃、薛兰、冯禧、魏元、徐乾为八俊,田林、张隐、刘表、薛郁、王访、刘祗、宣靖、公绪恭为八顾,朱楷、田架、疏耽、薛敦、宋布、唐龙、嬴咨、宣褒为八及。中间惟张俭、刘表同,馀皆异名字。

  两黄祖

  孔融为北海相,左丞黄祖,劝融结袁、曹,融怒杀之。此别是一黄祖,皆汉末人。

  楼护养吕公

  《前书·楼护传》:护为广汉太守,莽子宇,与吕宽谋以血涂莽第门。发觉,莽怒杀宇,而吕宽亡。宽父与护相知,宽至广汉,过护。到数日,有捕宽诏书至,护执宽,莽大喜,征护入为前辉光。

  又云,护有故人吕公,无子,归护。护身与吕公、妻与吕妪同食。及家居,妻子颇厌吕公。护闻之流涕,责其妻子曰:“吕公以故旧穷老托身于我,义所当奉。”遂养吕公终身。按此吕公即吕宽父,所谓与护相知者,当是既执献宽,而收养其父母耳。护出入王氏,以势利交得官,又患难中杀故人子以媚权奸,纵养其父母终身,罪难末减。孟坚既误收之《游侠传》中,又载此事以为美谈,首尾自相矛盾,又误之误者也。

  韩定辞

  唐末诗人韩定辞,仕为镇、冀、深、赵等州观察判官、尚书祠部郎中兼侍御史,为王聘。刘仁恭与马倡和所谓“崇霞台上神仙客,学辨痴龙艺最多”者,事载《全唐诗话》。按《安阳集·重修五代祖茔域记》:定辞,乃忠献王琦四世伯祖。忠献五代祖又宾,称庶子府君,历仕镇帅王绍鼎、景崇、三世,有子二人,长定辞,次昌辞。昌辞仕为鼓城令,即忠献王高祖也。东坡尝书前诗,而云定辞不知何许人?岂未考其家世耶?

  烈妇

  康熙十八年十月,署江西巡抚布政使王新命上言,浮梁县县丞饶绍德妻朱氏、母权氏,遇贼搜洗,虑被污辱,皆投缳死。十九年三月,偏沅巡抚韩世琦上言,浏阳县生员汪天溥妻鲁氏,于十五年六月,遭棚贼为乱,于炉烟涸遇贼,露刃迫胁,抗骂不屈被杀。礼部议旌表。

  应徐二高士

  杭州应嗣寅征士,名谦,性至孝,母病数年,谦侍疾,昼夜不懈。母怜之,强为娶妇,终不入私室。母卒,逾祥礻覃,始行合卺礼。坐卧不下楼,人罕梯接。以经学教授里中,生徒甚盛。所著有《周易应氏集解》、《易学图说》、《书经蔡注拾遗》、《诗传翼》、《礼学汇编》、《春秋集解》、《古乐书》、《今文孝经辩定编注》、《古本大学中庸本义》、《语孟朱注大全拾遗》、《较定文公家礼》诸书。康熙己未诏征不至,卒于家。自撰《无闷先生传》,略云:学不适时,不好禅,不喜王陆家言;为文章不诡合,自怡悦而已。密友多穷交,经年不见与日见无异。足迹不出百里,而泰华溟渤皆于书册见之。生不及古人,而羲、农、尧、舜若接声响也。著书若干万言,人来观者亦不吝。云云。  同郡徐介,字孝先,陆圻景宣之甥也。食贫隐居,三十妻死不更娶。一麻布头巾,数十年不易。尝集陶、杜诗各一卷。

  秦李宗吴

  苏门之秦、李、李、王,同时之宗吴诸子,其文词高下不知何如?然皆不失为君子,而朱文公、郑端简皆力诋之。盖诸子恃才凌物,或不能无;以为小人,则二公亦难以一手扌万世耳目也。朱子左袒王介甫而诋二苏公,论苏、王二氏门人之文,则宁取吕惠卿而不取少游;又左袒张浚,而终不得不推重李忠定。君子不党,吾不谓然。

  司马公和安石诗

  司马文正公为中丞,奏弹王安石言非行伪,王制所诛,非曰良臣,实为民贼。安石亦云,自新法之行,始终以为不可者,司马君实也。公集中载和安石二诗,如安石《明妃曲》云:“汉恩自浅胡自深。”公则云:“妾身生死知不归,妾意终期寤人主。”和《烘虱》云:“醯酸芮聚理固然,尔辈披攘我当坐。”直如水火枘凿之不相入。而君子小人之用心,亦可见矣。张子韶云:“温公之门,一传而得刘器之,再传而得陈莹中。介甫之门,一传而得吕惠卿,再传而得蔡确,三传而得章,四传而得蔡京,五传而得王黼。”

  张献忠黄巢

  张献忠乱蜀日,城市祠庙焚毁无遗,唯于梓潼县七曲山张亚子庙盛有增饰,遇张桓侯庙亦不敢毁。唐黄巢之乱,所过多被杀伤,然独厚于同姓。如黄姓之家,及黄冈、黄梅等县,皆以黄字得免。盗贼行事,相类如此。

  罗文毅

  《菽园杂记》载状元罗应魁复官,以病请告还乡,从游者颇众,遂立为乡约:凡为不善者不齿,大恶者弃之。于是有强梁一二人被执,投之水。乡人不平,讼于官,而应魁适已卒,其徒十馀人,皆坐谋杀人,为罗伦从者律。使应魁不死,将置重辟矣。予谓文毅嫉恶已甚,不可为法,适足为盛德之累耳。

  丛氏

  文登丛大司空兰,本汉宅侯金日之后。相传日四十五代孙永,迁县之丛家岘家焉,遂以为姓,至今科名甚盛。江西多淦氏,旧传亦日后。有金赋者,为制置使,宋高宗为加点水,遂有淦姓,详载予《皇华纪闻》。

  耿逸庵张仲诚

  耿介字逸庵,河南登封人。顺治壬辰进士,翰林简讨,迁大名道副使。康熙丙寅腊月,礼部尚书掌詹事府汤潜庵(斌)疏荐之,略云:“原任翰林院简讨转直隶大名道副使丁忧回籍河南登封人耿介,赋质刚方,践履笃实,服官冰蘖自矢,家居淡泊自甘,潜心经传,学有渊源。今虽年逾六旬,精力尚健,老成宿素,罕见其俦。迩者,皇上念卫既齐之贤,复其原官,凡有寸长,谁不思奋!臣才具最下,恩遇过隆,岂敢窃位蔽贤,自昧举知之义。倘蒙鉴臣愚诚,将介征取来京,赐以引见;可否录用,白有睿裁,非臣愚所敢擅议也。”云云。吏部覆准,下河南巡抚起送入京。奉旨“从优授翰林院侍讲学士”。未几,升詹事府少詹事。予曩为汤公作绘川书院诗,有云:“に辕有耿介,上蔡有张沐;著书各满家,众流汇川渎。耿公实廉吏,斋厨甘杞菊;张公赴征车,万里向巴蜀。”正谓是也。沐字仲诚,顺治戊戌进士,曾知内黄县,后以魏尚书环溪(象枢)荐,起知四川资县,谢病归。

  烈女

  闽县旌表孝子王鉴女慧贞,年十六,许字儒士杨俨。夫死,谋以身殉,家人防之,因请奔丧,遂自缢。

  林氏

  丁卯夏四月,巡抚浙江金中丞(钅宏),以海宁县民陈云生母林氏年一百八岁,尚勤纺绩,疏请旌表。部议给银建坊,曰“贞寿”。

  召平

  《汉史》召平凡两见:一在《萧何传》,劝何“悉以家私财佐军”得免祸。一在《齐哀王传》,诸吕欲为乱,朱虚侯使人阴出告其兄齐王,齐王与中尉魏勃谋发兵,齐相召平闻之,乃发兵入卫王宫,使魏勃将。勃既将,以兵围相府,召平曰:“道家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遂自杀。一召平耶,智愚之悬殊乃若此。

  杨尚书古道

  蒲州杨大司马(守礼)既贵,休沐归里。有父执某,老儒也,所居陋巷蓬荜,公往谒,下车徒步,拜于床下,老儒直呼其名。蒲人至今传之。

  王方伯

  王庭,字言远,嘉兴人。顺治己丑进士。初仕为广州府知府,历官山西布政使,廉介不苟,所至以清惠称。罢官归,足迹不入城市,常衣布袍行田间,人不知其二品大僚也。年逾八十乃卒。五言诗清真古澹,有陶、韦风,与石湖邢相上下,足称逸品。

  何颜伪道学

  何心隐在万历间,屡变姓名,诡迹江湖间,所胁金帛不赀。尝游吴兴,诱其豪为不轨;又与一富室子善,偕之数百里外,忽曰:“天下惟汝能杀我,我且先杀汝。”绁之湖中,取其家数百金,然后纵之。其党吕光者,力敌百夫,相与为死友。又入蛮峒煽惑,以兵法教其酋长,事闻于朝。先曾祖时为湖广巡抚,捕之,获于岭北,置诸法,罪状昭然。有御史赵崇善者,挟私憾,追劾先公杀心隐媚江陵。而推心隐讲学时,先曾祖久以户部侍郎养亲家居矣。虽事之本末,自有公议,而崇善捷捷幡幡,良可畏也。此事之详,具载大宗伯周寅所先生(应宾)《识小编》。王州先生《别集》,其所载颜山农挟诈赵文肃千金,与奸良家妇为心隐所殴事,尤丑。山农,即心隐讲学师也。道学狼籍至此,可叹可叹!崇善此疏,刻入万历疏钞,或未详何、颜颠末者,恐辄信之,聊复述及,以质公论云。

  宋两唐伯虎

  宋唐伯虎,字长孺,初名瞻,丹陵人,庚之兄也,治《易》《春秋》,皆有家法。性孝友,史载其迎父泸南及临邛狱事,时人以为难及,附见《文苑传》。王巩《随手杂录》云:全州进士唐伯虎,至冥司,主者放还,语伯虎曰:“到人间为我转《法华经》,亦当劝人诵之。”后仕为梧州推官,六十馀卒。

  纪载失实

  鼎革时,小说纪载多失实。尝于史馆见一书曰《弘光大事记》,内言甲申年山东大姓新城王氏、淄川韩氏起义兵。尔时先伯父御史公(与胤)全家殉节;先祖布政公年八十馀,家居,祭酒公奉侍避兵山中,无义兵事。其云韩氏,盖韩氏有仆王某、李某,皆乘乱聚众为群盗,亦非义师。其济南以东举义者,有长山刘相国(鸿训)之子孔和、李侍郎化熙,而记不及之。又云流贼伪制将军至济南,推官钟性朴死之。按:钟公字文子,顺天人,崇祯癸未进士,国初为济南府推官,迁本省提学道佥事。予顺治庚寅自童子为诸生,中辛卯乡试,皆钟公所拔,乌有甲申死难事耶?野史之不足信如此。

  翟黄

  《新序》:“魏文侯与士大夫坐,曰:‘寡人何如君也?’翟黄曰:‘君,非仁君也。’云云。文侯怒而逐翟黄。次至任座,对曰:‘君,仁君也。’曰:‘子何以言之?’曰:‘其君仁者其臣直,向翟黄之言直,臣是以知君仁君也。’文侯复召翟黄,拜上卿。”唐魏文贞直谏,忤太宗,长孙皇后朝服而贺,亦同此意。

  赵孝廉

  赵孝廉起凤,字羽圣,德州人,笃于行谊。常撰《一本歌》以劝宗族;作《师友俎豆录》,人各为传赞。又作一室,合祀之,每节,家祭后必及焉,仍以其子孙,加以粟帛,岁时不绝,乡里化之。康熙甲寅,年七十卒。

  黄绾

  黄绾,阳明之门人,以议大礼附张、桂得进用,永嘉呼为平原十九客。讲学之流弊至此。

  烈女

  林氏清玉,武平县人,许字钟廷楷。楷以康熙十八年四月自京回,中途病亡。清玉闻讣痛哭,竟往夫家,拜灵慰姑,候丧葬事毕,解金耳环吞之而绝。部覆旌表。

  贺医闾

  《贺医间先生集》一条:先生闻巡按御史考试丁忧生员,叹曰:“坏人伦,坏风俗,莫甚于此。古人凡有丧者,天子之命,三年不过其门,教孝也。忍心害理,君子肯为之乎?”近日风俗日下,方面大僚、郡县有司,凡地方富饶者,无不营谋夺情,督抚公然题留,吏部公然覆准。不知一郡一县,何以必不可少此一官?而上下以贿成,至于蒙面丧心如此!使医闾而在,不知如何扼腕矣。

  《医闾集》又一条云:“内外文武,罕不出于宦官宫妾之门,安望天下之治?”予谓宋仁宗谋相于王素,而欲得宦官宫妾不知名者,此一事便卓绝千古。

  王山随札

  张篑山讲学(贞生)以言事谪归,居庐陵王山,有定岩、覆笥峰、木琴涧、虎子岩诸胜,皆伐木开道,手自创辟。篑山住此二年,复应诏出,殁于京邸。又一年,予入都门,见其居王山时《茅屋随札》一卷,想见此公学道刻苦,非人所及,略录数则于此:

  王山金顶之胜在于高,尤在于孤。然不高则不孤,愈高则愈孤。君子立身亦然。

  绝顶惟高而孤,虽天清气朗,无昼不风。风声四声,众山动摇,人立其上,脚根不稳,风欲挟之而翔,行者相顾裹足。予独欲于震撼处放步,然而危矣。

  王山笋类多苦,烹之亦有真味。又产苦菜,浸之一宿,饥来啖之,颇胜园蔬,然以其苦,多为人弃。人生营营,无日不苦。日在苦中,安之若饴。至饮食细故,非刀俎物命,便不可下箸。安得携此二苦味,令饱尝耶。

  王文成访地藏洞一异人,值其睡方醒,问第一义谛,不答。徐曰:“周濂溪、程明道,汝儒家两个好秀才。”语毕复睡。张子坐卧岩中,有以仙术告者。回思自幼识字,及壮奔奔波波,老忽将至,鸡鸣而起,便秀才二字做不了,何暇言仙。

  岩栖一年,日月逝矣,内省多疚,深自战兢,敬写圣容,奉以出入,道大莫名,非敢赞扬,聊以自警。赞曰:古今一人,大哉孔子,天地终始!要其立言,非有殊旨。道不远人,躬行而已。诸儒沾沾,新奇自喜。门户异同,恍惚疑似。行非所知,言大而侈。悯我童蒙,茫茫涯涣。逐影捕风,出彼入此。行不顾言,人视人指。而今而后,求归于是。未能希贤,尚勉为士。登高自卑,行远自迩。不善则改,闻义则徙。恭对圣容,庶几有耻。

  宿云雾座,大雪。忽念及康斋先生,十月单衾彻夜,至以夏布帐加覆,毫无厌贫之意,顿使人不暄自暖,不火自温。

  客来山中者,辄赠竹杖,强之登临。或曰孝子不登高、不临深,或曰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予曰不然。天下惟看破生死底人,方不为生死所夺,可为忠臣,可为孝子,可以乐天,可以立命。

  冷孝子

  冷孝子名升,益都颜神镇人,诸生。父植元,好远游,崇祯己卯岁适岭表,鼎革后,兵戈阻绝三十年。孝子发愤,依肇庆道赵君韫退(进美)住端州,冀便咨访。一日,有乔某者,亦山东人,往西粤,孝子跪请访求。阅岁乔返,微闻其父殁于龙州土司。孝子遂辞去,溯而上,历三百七十馀滩,自横州达南宁,又经迁隆、思明,行五千里,遇那利人蔡、郑二叟,询知与其父旧为龙州土司客,乃与偕往。复与葬师谭姓者遇,竟得父榇于龙州北门交带桥侧,负骸骨归。孝子自叙其事为《龙州扶榇记》。冷一寒士,父殁三十年,竟能觅演骸于蛮荒万里之外,视王绅《滇南恸哭记》尤难。书之以风世云。

  范文肃家法

  文肃范公(文程)家法最严,子弟不稍假色笑。长子官户部侍郎,次子官翰林学士,往往侍立终日,不命之坐不敢坐。故忠贞(承谟)历官督抚,皆以清节著闻,终殉逆藩之难,论者以为家教云。忠贞弟承勋,今为云贵总督侍郎。

  六女

  广州顺德县李氏简姑、定姑、介姑、洁姑、寅姑、璇姑,遭滇寇之乱,誓志同死,联臂投渊;义南海县樵夫陈茂,逢虎毙命,妻张顺娘,觅遗骸,筑坟殉节,礼部题准旌表。南海县义女黄随香,骂贼捐躯,赴焰死,礼部覆无旌表仆女之例。

  陈太守

  陈龙岩,福建晋江举人,累官江宁知府,居官以清介闻。随州妖人朱方旦,左道蛊惑四方,督抚藩臬所至郊迎,为立书院。至金陵,总督某公方延之衙署,忽辕门传鼓声甚急,遣问之,陈立辕门外直对云:“无馀事,知府某以朱方旦左道惑众,来请发下鞫审正法,以安地方耳。”制府虽怒其戆,然素知其廉干,亦不罪也。后陈卒于任,总督于成龙亲吊哭之。

  足下黑子

  《画墁录》云,郭忠武使浑忠洗足,见汾阳足下有黑子,捧玩久之,汾阳问其故?浑答云:“也,足亦有之。”汾阳令跣而视之,笑曰:“不及我。”《明皇杂录》:安禄山初事张韩公仁愿,韩公尝令洗足,韩公足下有黑子,禄山窃窥视。韩公问之,禄山曰:“某,贱人也,不幸两足皆有黑子,比公色黑而加大。”韩公观而异焉,因加宠荐。两令公功名相埒,若禄山叛逆,亦与韩公相似,相岂足贵哉!又《北梦琐言》载西门军容与吴行鲁事亦同,岂一事而传闻异词耶?

  秦罗子孙

  《说听》载,秦桧裔孙某,宰汤阴,绰有政声,每欲谒忠武祠,辄逡巡弗果。将及瓜,谓同僚曰:“少保虽与先世有恶,岂在后嗣耶?且吾守官,无愧神明,往谒何害!”遂为文祭之,拜不能起,呕血数升而死。事在嘉靖初年。魏庄渠提学河南归,为所亲言之。此与宋御史罗汝楫子鄂州知州愿事全相类。汝楫附秦桧劾忠武;愿即著《尔雅翼》,以古文名,朱子称为南渡第一者也。

  宋公子鲍

  《春秋》:文公十六年,宋公子鲍礼于国人。鲍美而艳,襄夫人欲通之,乃助之施。既而夫人使昭公田于孟诸,使帅甸攻而杀之。左氏曰:“书曰宋人弑其君杵臼,君无道也。”予以为丘明之言讠孛矣。弑昭公者,公子鲍为首恶,罪不可薄。观鲍日数于六卿之门,又竭粟以贷国中,此与商人田常辈何异?襄夫人以祖母欲淫其孙,为昭公之不礼于己,辄先杀公子印等,而昭公不能救。令之田,欲杀之,荡意诸言之,而昭公不敢适诸侯。盖襄夫人平日有冯太后、武之恶,公素畏之,而鲍因嬖幸,以阴肆其篡弑之谋,非一日矣。故昭公弑,鲍遂立。虽曰王姬,实鲍之谋。善乎刘原父权衡曰:“公子鲍为不臣,襄夫人为不母,而宋公未有无道之实也。”且公子鲍欲盗其国,而先施于民。襄夫人欲通于鲍,而遂弑其君。宜推公子鲍为首恶,不得轻此两人之罪反恶宋公也。昔儒谓左氏是非谬于圣人,不其然欤!